陈国新和苏允说过，他们成为异格者之后，唯一的目的就是取悦异兽，然后通过异兽赏赐给他们的能力对抗异兽。

  荒谬。

  这是苏允听到陈国新那番话后唯一的反应。

  这实在是太荒谬了。

  “取悦异兽”，“通过取悦得来的能力对抗正主”。

  这两句话，怎么就能从陈国新口中理所当然地说出？

  异兽选择下放的能力，不是由它自己决定吗？

  异兽赏赐权能的权利，不是在它自己手中吗？

  倘若我击杀了我所属异兽的对立眷属，倘若我滑稽扮丑，倘若我......

  倘若我......

  倘若它不赏赐我，我又该怎么办？

  棕色的墙壁和洁白天花板之间分明的界限变得模糊，它们的颜色混杂在了一起。

  它们的像素像是被调低了一般，整体模糊不清。

  似乎有什么无形的涟漪朝苏允飘来。

  【「公心」：免疫一切精神污染】

  【「公心」：免疫一切精神污染】

  【「公心」：免疫一切精神污染】

  三重提醒下，苏允的脑子才恢复清明。

  苏允只觉脑袋浑浑噩噩，他打开窗户，望着楼外的车水马龙。

  苏允摇了摇脑袋，暗骂：“我什么时候这么偏执了？”

  【不要多想】

  秩序值系统罕见地冒出一句不是加点的话。

  【影响，无法避免】

  房间里已经是一片狼藉，所有物品已经混在一起，成为了一团模糊的色块。

  苏允调整眼睛的焦距，恢复了这些马塞克原本的概念。

  这团黑色的是原来挂在墙上的电视，那团黄黄的不是翔，是我晚上要盖的被子......

  所有物品除了被子，全部复原。

  电视已经镶嵌在了墙壁里，往外露出半截；马桶里冒出一张书桌，隔离卫生间的玻璃中间插着一个淋浴头。

  这些东西混杂的程度非常高，即使苏允撤销了它们身上的马赛克还是无法将它们分开。

  苏允看着床上黄色的马赛克，一连瞪了几眼都无法撤销。

  【概念清除】偏唯心，苏允无法坚定地相信这团黄褐色的东西是他晚上要盖的东西。

  这团被子的颜色原本是深黄，和史原本不沾边，但马赛克化后就几乎是一模一样了。

  我为什么老想到史？

  打住打住！不能再想下去了！

  苏允一个激灵，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。

  【余波已经过去，不必激动】

  一行黑字打在苏允眼里。

  眼睛里的是「全知之眼」，脑袋里的是秩序值系统。

  【刚刚在打架】

  【没控制住，对你身上的权能限制放开了一点】

  【不必介意】

  难道刚刚全知之眼和别人打架，余波波及到我了，我的精神状态才会这么不稳定？

  “......”

  苏允摸了摸墙壁上的电视机，没有说话。

  一只挂着几团血肉的眼睛在苏允面前翻开，后面带着一团灰白色的神经组织。

  苏允能感觉到全知之眼很兴奋。

  苏允也在旁边翻开一只小眼睛，他的眼睛后面没有神经组织，无法游动。

  这是他和全知之眼单独的对话方式。

  苏允问道：“我想的那些事情，你知道吗？”

  【不知道】

  全知之眼游动到苏允张开的那只眼睛旁边，眼珠上下转动，好奇地打量着，最后给出了评价。

  【太瘦，太扁】

  【史】

  “......”

  苏允沉默了。

  这个全知之眼，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。

  他又问道：“陈国新说的那些话，你知道吧？”

  苏允指的是陈国新要他们最后宰杀异兽的那番话。

  【都知道】

  全知之眼的眼珠上翻，望着苏允。

  “你不怕我杀了你？”苏允问道。

  全知之眼的眼皮歪着向下合并，整只眼睛都变得弯曲，它在嗤笑苏允：

  【憋笑挑战吗？我输了】

  “......”

  苏允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语过。

  良久，他才说道：“你还挺喜欢在网上冲浪？这么与时俱进。”

  全知之眼表现的理所当然。

  【当然，我也是人】

  苏允指了指全知之眼，一只游荡他房间里的遍布血丝的眼睛：“这可不像人。”

  这只裸露的眼珠的眼皮向下合并，它又笑了。

  【我说的“人”指的只是一个意识形态】

  【你对生物意义看得太重了】

  【你又怎么知道，我没有鼻子嘴巴和身体？】

  这只眼睛向下耷拉着眼皮，仿佛在叹气：

  【你太悲观了】

  我悲观吗？

  苏允自问，从穿越过来暂住到邹叔家里，到大眼珠子降临，再到看到陈国新被「编纂史官」调成那副样子，再到眼睁睁看到「七彩蛆」的眷属寄生一个无辜的高中学生......

  好吧，确实是有点悲观。

  全知之眼的眼皮向上拉回，它在笑：

  【你不必这么悲观】

  【你的主基调应是温暖的橘红色，而不是这暗沉的死灰色】

  苏允噎住了。

  “你看的到我的颜色？”

  【当然，情绪和倾向外化为色】

  像是看出了苏允心中所想，这只眼睛又补充了一句。

  【没什么用，给你这个就给不了你叫概念清除的东西】

  【它的本名是「清除」，你取的名字倒也是对的】

  像是想到了什么，这只眼睛抖动得花枝乱颤：

  【你总能抓住本质】

  苏允看全知之眼这颗球抖动的样子，有些犯恶心。

  谁来看到这一只抖动的挂着几团血肉的裸露的眼球都会被恶心到。

  【你对我们的误解太深了】

  全知之眼背后的神经组织拖拽它游动到苏允面前。

  【总有一天，你也会有尊名】

  【说起来，我还没怎么管过你】

  【我等会会把一部分知识给你，那些应该能解答你的困惑】

  全知之眼上下的眼皮合拢，它的身形渐渐虚化。

  【我要离开了】

  这就离开了？

  苏允还真有点舍不得它，苏允还想问它更多事情。

  这无关「全知」的求知，只关乎到对新知的渴望。

  “你们是外神吗？”

  全知之眼的身形要淡到看不清了。

  【你也不是土着】

  苏允指了指他的脑袋：“这个秩序值系统，也和你一样是异兽吗？”

  【我不喜欢异兽这个称呼】

  【所以】

  【你猜】

  全知之眼已经消失，走前帮苏允处理了那团黄褐色的马赛克。

  苏允看着满地的狼藉，有点恍惚。

  好不真实。

  上次的「编纂史官」也是，这次的「全知之眼」也是，一个个出来都不铺垫一下......

  但幸好，不必这么提心吊胆了。

  苏允只觉浑身无力，他背靠着墙，身体缓缓滑落。

  “好痛......”

  苏允捂住脑袋，死命拍打，脑袋里的胀痛才微微减轻。

  全知之眼塞知识的方式怎么这么粗暴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