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冷雨，连下三日。

  李雪菲在项目组连轴转了七天，又连夜加班准备“云峰论坛”资料，几乎没有合过眼，终于在第八天清晨，倒在了实验楼的卫生间里。

  她醒来的时候，视线一片模糊。

  熟悉的天花板、消毒水味，以及温热的手掌——

  她微微转头，看见沈君泽坐在病床边，额前的发微微湿润，西装外套脱下搭在椅背，衬衫袖口挽起，正握着她的手腕为她测体温。

  “你怎么——”她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
  “别说话。”他低声，“医生说你低烧，轻微脱水，过劳引起免疫力骤降。”

  她扯了扯嘴角：“没想到吧，沈太太居然还能倒下。”

  他皱眉，却没有回话。

  “你怎么知道我病了？”

  “你连续两天没打卡，也没交会议纪要。”他说，“我让人查了一下你定位，发现你在实验楼未离开。再打电话没人接，就亲自去找了。”

  她没笑，也没感动。

  只是盯着他手里那张温度计：“三十八度九，算重不重？”

  “对你来说，重。”

  “你不是说过，我不是瓷器？”

  “你也不是钢铁。”他目光微深，“你是人。”

  她闭了闭眼。

  这句话，她听懂了。

  他没说“你是我太太”，也没说“你是重要的人”。

  但他承认了她是“人”——不是工具，不是摆设，不是棋子。

  是，有血有肉的存在。

  —

  一小时后，输液结束。

  李雪菲撑着身体准备起身，他按住她肩膀：“继续休息。”

  “我不能一直占用病床。”

  “我让人把你房间清空了，送来电热毯和营养汤。”

  “我不是病弱。”

  “我不是可怜你。”

  “那你是……”

  他忽然低头看她，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，却像刀刃轻轻刮过心脏：

  “我是在——补偿。”

  “补偿？”

  “云峰论坛那天，我说得太重。”

  她看着他，眼底一丝惊讶划过。

  “我不是在羞辱你。”他说，“我是……在试你。”

  “你试什么？”

  “试你能不能真正站住。”他盯着她，“站在属于你的那条线上，不靠谁，不被人踩。”

  她怔住，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。

  “你过了。”他说，“但也太狠了。”

  她笑了：“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我狠。”

  “可我没想到你连烧到三十九度都能扛。”

  “因为我知道，你不会第一时间出现。”

  “你确定吗？”

  他忽然俯身，靠得极近。

  “如果我真的不在意，为什么第一时间出现的是我？”

  “可能因为我太碍眼。”

  “可能因为你太特别。”

  这句话，让房间温度都悄悄升高了几度。

  她没回答。

  只是轻轻闭上眼睛，靠着床头沉沉睡去。

  —

  那晚，沈君泽守在床边整整五个小时，直到她退烧、醒来。

  她睁眼时，窗外已是黎明。

  他正拿着一份刚煮好的热豆浆，用一次性杯盖小心搅拌。

  “醒了？”

  “你还在？”

  “我说了，我补偿。”他顿了顿，“我怕你下次不让我进门了。”

  她盯着他看了两秒，忽然轻声说：

  “你不必补偿。”

  “为什么？”

  “因为我从没真正怪过你。”她笑了笑，声音很轻，“你伤我的方式，我都看得懂。”

  他怔住。

  “但你要记住，”她继续，“我能扛一次，不代表愿意扛十次。”

  “李雪菲。”

  “嗯？”

  “这次不是补偿。”他忽然开口，语气低沉。

  “那是什么？”

  “是开始。”

  她一愣：“什么开始？”

  “我试过把你推开。”他看着她，眼神认真得像从未有过，“但你总是站在我最不想看到的地方，却也最放心的地方。”

  “所以？”

  “我不想你再只是站着了。”

  “你想让我……靠近你？”

  他没说话。

  只是轻轻把热豆浆放到她掌心里。

  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烫热她的心。

  这一刻，她终于明白。

  他们之间的冷漠，终于——开始裂开一条细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