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深。

  婚礼前夜的庄园被安静包围，布置团队已撤场，只剩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在草地和树荫之间。

  礼堂布景已定，桌卡排列整齐，白桔梗与薰衣草错落而生，一切都仿佛在静候第二天的见证与盛放。

  沈君泽却没有回卧室，而是抱着一瓶陈年红酒，走进了客厅。

  李雪菲披着一件米色针织衫，盘腿坐在沙发上，正翻着旧相册。

  是他们分开之前，她偷偷带走的那一本。

  “你还留着？”

  “没舍得扔。”她轻声说。

  他坐到她身旁，倒了两杯酒，一杯递给她，眼角扫过照片里的一个片段：

  她坐在办公室一角，低头整理资料，光线从窗户洒进来，把她身影拉得很长。

  他记得那天她来公司加班，他没有开口让她走，只是静静看了她一晚。

  “那时候你在想什么？”她忽然问。

  “我在想——这个女人太倔。”

  “我那时候其实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。”

  “我那时候其实是……不敢多看。”

  “为什么？”

  他转头看她，眼神静静的，片刻后低声道：

  “因为我怕自己心动。”

  李雪菲没笑，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
  “你以前从没承认过这一点。”

  “因为那时候，我以为喜欢你是种‘风险’。”

  “你的出身、你的不听话、你不按规则来的一切，都让我觉得你会破坏我‘该有的节奏’。”

  “可你知道吗？”

  “我后来才明白——你不是风险，是我人生第一次，开始‘活得像人’的信号。”

  李雪菲垂下眼，酒杯里倒映着自己微微湿润的眼眶。

  “那你呢？”他问。

  “你当时为什么总是咄咄逼人？”

  “我怕。”她轻声说，“我怕我不争，就永远被你看成工具。我怕你不知道我在意，就永远觉得我无所谓。”

  “所以你越冷淡，我就越激烈。”

  “我以为你能懂，结果你躲得更远。”

  沈君泽抬手，轻轻将她的头按到自己肩上。

  “我们都太笨。”

  “一个怕自己被看见，一个怕自己看得太多。”

  “所以我们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，差点把一条路走断。”

  李雪菲轻轻开口：“你后悔吗？”

  “后悔什么？”

  “后悔曾经没有早一点……好好爱我。”

  沈君泽没有犹豫：“后悔。”

  “后悔那个看你加班却不说话的自己。”

  “后悔那个在你流泪时装作没看到的自己。”

  “后悔那个嘴硬心软，却从不低头的自己。”

  “但我更感激——你没放弃。”

  李雪菲笑了，声音发哑：

  “我放弃过。”

  “只不过……你那时候拉回了我。”

  “你那句‘我输得起’，真的是我当时听过最好听的话。”

  沈君泽轻轻笑了一声：“你这人，一直就吃这种有点拽、又带点温柔的话。”

  “你那时候要是再多说一句，我就原谅你了。”

  “那你为什么没原谅？”

  “因为我怕你是骗我的。”

  “那你现在原谅了吗？”

  她没回答，只是抬头，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，轻声说：

  “明天，我就嫁给你了。”

  “算不算原谅？”

  他将她抱进怀里，唇角勾起：“算。”

  “你要真不原谅我，那你就该穿黑纱来吓我。”

  “我倒是想。”她笑，“但你亲自定的婚纱，颜色、剪裁、连每颗缝珠的位置你都批过。我要敢动一针，估计会被你从红毯上拖下去。”

  “那倒不会。”他低声道，“但我会把你重新送上来。”

  “只要你愿意来，我就站在原地。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夜渐深，两人蜷在沙发上，相互依偎。

  从往事聊到第一次牵手的尴尬，从误会聊到最初对彼此的第一印象——

  回忆像旧胶片，黑白中透着暖意，拉长了夜色，也拉近了心的距离。

  窗外的风轻轻吹拂，树影斑驳。

  李雪菲靠着他，眼皮有些沉，呢喃着：

  “沈君泽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

  “我们终于，走到这一天了。”

  “对。”

  “你明天要紧张吗？”

  他低笑：“不会。”

  “骗人。”

  “真的不紧张。”

  “那你明天要是先哭了怎么办？”

  “我不会哭。”

  她睁眼瞥他：“你刚才说你不会后悔，现在又说不会哭，你是不是又在嘴硬？”

  他一愣，随即温柔一笑，额头抵住她的额头，轻声道：

  “你站在我面前那一刻，我会紧张，会红眼睛，但我不会后退。”

  “因为明天，是我这一生最想重复的一天。”

  李雪菲眼角微热，笑着点头：“好。”

  “那我们，就走上去。”

  “这一次，我们不再错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