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，医院特护病房灯光柔和，窗外细雨敲着窗框，一下一下，像极了婴儿轻微的心跳。

  李雪菲躺在病床上，沈君泽坐在床边。

  医生已经交代了用药与静养注意事项，护士换好吊瓶后退了出去。

  屋内只剩他们两人。

  她闭着眼，呼吸浅而缓，脸色比白天更显安静，却不像虚弱，更像在积蓄什么。

  沈君泽轻声开口：“还难受吗？”

  “没那么恶心了。”

  “要不要喝点水？”

  “等等……我想先说点事。”

  她睁开眼，缓缓转头看他，眼神在灯光下有种极度清醒的湿润感。

  “沈君泽。”

  “我一直以为……我不会再有孩子了。”

  “不是身体的问题，是心理。”

  “那次流产之后，我以为自己已经把那种‘做母亲’的感觉封死了。”

  “我甚至开始憎恨‘期待’这种东西。”

  “因为你明白吗？越期待，就越怕它被拿走。”

  沈君泽没有说话，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，掌心轻轻包覆住她指尖，给她一点支撑。

  她轻轻吸了口气，继续说：

  “可今天，当医生把那张b超图放在我眼前时，我忽然觉得……”

  “我好像……真的愿意再试一次了。”

  “试着接受这个生命。”

  “试着成为一个妈妈。”

  “试着——让这一次不再像上一次那样，痛得那么彻底。”

  她的声音不高，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里掏出来的。

  沈君泽听着，指尖轻轻收紧，低声问：

  “所以你决定了？”

  李雪菲点头，缓缓却坚定：

  “是。”

  “这一次，我们不逃。”

  “我不逃。”

  她望着他，语气一字一句：

  “我不会再用‘工作’压过身体的声音，不会再用‘理智’推翻感情的本能。”

  “我会让这个孩子，安全地来这个世界。”

  “让他知道——他不是一个意外。”

  “他，是我人生里，最想守住的选择。”

  沈君泽眼里泛起一层波澜，那一刻，他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隐藏的不安。

  他握着她的手，俯下身，轻轻在她指节上吻了一下。

  “谢谢你。”

  “愿意为了我，为了我们，重新相信一次。”

  “是你让我敢相信。”她望着他，语气温柔，“如果没有你陪着，我想我可能还是那个一直往前冲的李雪菲。”

  “现在我不想跑了。”

  “我只想稳稳地待在你身边，等这个小生命慢慢长大。”

  “然后我们一起……”

  “去迎接他。”

  沈君泽眼神柔得不像他：“你说等他出生以后，要教他第一句话是什么？”

  李雪菲想了想，笑道：“叫‘妈妈’？”

  “你就不怕我抢先教他叫‘爸爸’？”

  “你敢，我就教他把你名字倒过来念。”

  “那他一出生就是护妈狂魔。”

  “那不刚好继承家风吗？”

  两人相视一笑，灯光下的笑容不再是短暂的缓和，而是第一次，真正地——放下过去，向前看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半夜。

  李雪菲睡着了，沈君泽却没睡。

  他坐在沙发上，一只手拿着那张b超照片，一只手敲着电脑，帮她远程处理一个项目上的文案收尾。

  电脑屏幕亮着，他眼神落在那张黑白照片上许久，忽然打开手机，发了一条微信。

  沈君泽：

  我们决定留下他。

  这一次，我不会再让她一个人走。

  无论将来发生什么，

  她有我，

  他也会有我。

  发送对象，是林湛。

  很快，对方回了一句。

  林湛：

  恭喜你。

  也谢谢你，终于不是那个“躲在身后以为自己是保护”的人了。

  她值得你这一份不逃。

  沈君泽看着这条消息，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。

  然后，他缓缓合上电脑，起身走到病床前，弯腰在李雪菲的额头轻轻一吻。

  低声说：

  “老婆，睡吧。”

  “这一次，我会陪你，走到最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