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沐还记得李依诺从饭局上离开的时候，时不时地把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，好像一直在等着自己说些什么。
  可薛沐并没有想说的，虽然被老妈逼着送李依诺回家，但薛沐一路上只是坐在车后座上，百无聊赖地哼起了《小苹果》。
  李依诺本来听到这种油腔滑调的旋律又有些皱眉，还嫌弃地拉开了距离。
  可是听着听着，不自觉地就跟着哼唱了起来。
  “薛沐，这又是什么歌？”原本的嫌弃也变成了好奇。
  “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，怎么爱你都不嫌多，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，点亮我生命的火，火火火火火。”
  薛沐边唱边吐着舌头。
  老妈就知道增加自己的行动成本，有这个功夫，还不如多写一点龙王赘婿或者退婚少年呢。
  稿费虽然还不够多，但胜在稳定，应付日常开销还是足够的。
  李依诺先是被欢快的曲调感染，听到这个台词之后，细细品味一番，该不会是特意唱给自己听的吧？心跳加速了起来。
  “你在唱什么呀，把这样的歌词，唱得这么难听，油腔滑调的！”
  随后李依诺自己轻声哼唱了一遍，眼角带着笑意，弯成了一抹月牙，“薛沐，我要录这首歌，明天我来找你！”
  “不不不，明天我有事，我要去网吧！”薛沐大惊失色。
  《小苹果》确实是爆火神曲之一，有机会可以找李依诺试一试。
  但现在薛沐还不着急，毕竟前一首神曲《最炫民族风》还在发酵，前世的薛沐也不认识什么音乐经纪人，只能关注着论坛，等别人来找自己。
  这时代里，互联网还没有那么发达，但神曲终究是神曲，总会燃烧起来。
  “那我和你去呗。”李依诺想都没想，就接了这个话茬。
  这让薛沐大吃一惊：“你听清楚了？我是去网吧诶。”
  李依诺不是最讨厌网吧的乌烟瘴气吗？
  “网吧又怎么了，我们已经要上大学了，没什么不能去的地方。”李依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语气还有些不自然。
  潜意识里，她还是觉得这些地方透着某种‘危险’的气息。
  其实网吧就是个付费开机的电脑房而已，不过这时代里，杨教授还在修炼着电疗神功，主流媒体都在把网络和毒品挂钩，李依诺会有这样的感觉也很正常。
  “李依诺同学，你想去就去，没必要跟着我吧？”
  薛沐拒绝的语气依然很坚定。
  拉着沈梓涵画图纸才是当务之急。
  等拜师宴过后，找个媒体写几篇报道，把‘新闻学’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化，让工厂赶紧做礼品才是硬道理。
  虽然自己才%的分成，好像很不起眼，但几张纸就能换来后续数百万的财富，这可是无本万利的买卖。
  之所以要%，就是因为担心厂长之后翻脸，这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。
  李依诺冷哼一声，扭过了头。
  她要是再听不懂薛沐口中拒绝的意思，那就只能是假装听不懂了。
  但李依诺没法说服自己假装听不懂，只能一个人生闷气。
  等到下车的时候，李依诺脸上还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  薛沐知道她在期待自己多说点什么。
  但是自己已经提醒过她了，‘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，不会失望就不会受伤’，再听不懂，那就好好感受一下。
  看着薛沐一声不吭远去的背影，李依诺跺了跺脚，好在低头见到了自己的手机，心里暂时原谅了薛沐。
  回到家里，老妈还在看着《家有儿女》，她说要是李依诺是自己闺女就好了。
  薛沐无视了这种暗示，回房继续敲了一会儿键盘，装好了PS，画了一些抽象的图案后就休息了。
  自己的确没有画画天赋，但是有沈梓涵可以把这些抽象的线条和色块变得具体一点。
  等到天亮的时候，薛沐还懒床不想起。
  突然脑子里想起了昨晚听到的旋律‘one、two、three、GO！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都一样，小小肩膀大大书包上呀上学堂’，感觉有了点起床的活力。
  果然音乐是可以感染情绪的，不过这首歌就不需要李依诺去翻唱了。
  今日的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沈梓涵。
  原本薛沐还在担心，沈梓涵会不会在睡懒觉，结果铃声刚响，就接通了，直接让彩铃业务失去了存在的价值。
  “梓涵，今天有时间过来画画了吗？我教你用软件作画。”
  “好呀，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。”
  薛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，打开了家门才知道沈梓涵没有说谎。
  看她的模样，好像也不是刚到，不知道等了多久。
  “你到了干吗不直接敲门？”薛沐有些无语，沈梓涵这也太积极了吧？自己可没打算分给她多少钱。
  毕竟她这样的小丫头，这个阶段拿了钱也不知道做点什么才能赚更多的钱，完全就是浪费。
  “我担心你还没睡醒。”沈梓涵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，一直犹豫着是打电话给薛沐，还是等薛沐的电话。
  好在薛沐先打了过来，所以第一时间就接通了。
  “那你可以晚点过来呀。”薛沐很诧异，这小班长看起来也不像是笨蛋啊，做事不能有点时间规划吗？
  沈梓涵站在门口不知怎么回应，只能说了一句‘对不起’。
  薛沐扶额：“我也不是要你道歉，算了，赶紧进来吧。”
  薛沐突然发现，今天的沈梓涵，有些不太一样了。
  脸上一点淡妆，精神也不错，甚至看出了之后惊艳了老同学的童颜巨乳的影子。
  而现在她的胸口规模就比李依诺大了不少。
  学生时代的重点中学里，还没有太多人注意三围属性，偶尔也有些飞机场毫不客气地回怼这个话题‘胸大有什么用，爽的又不是自己’。
  沈梓涵坐在薛沐身旁，看着他操作电脑，看得十分认真。
  电脑自带的画图软件，上信息技术课的时候，老师也都教过。
  但是薛沐用的显然不一样，沈梓涵读出了软件的英文词语‘photoshop’。
  “是个很神奇的版本，十几年后还有不少懒得更新的人在用，所以只要学会了，用个十年不成问题。”
  薛沐的PS水平也是半吊子，但是有什么功能还是分得清的，至于怎么作图，那就交给沈梓涵了。
  否则自己也没必要喊她过来了。
  看着薛沐画的这些抽象的图案，沈梓涵既佩服薛沐的设计能力，又对其作画的水平哭笑不得。
  一个不会画画的人，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些设计稿的？
  薛沐一边教，沈梓涵一边把薛沐的想法还原在屏幕上。
  都说胸大无脑，营养跑错了地方，但薛沐却想说这根本就是胡扯。
  不愧是学神班长，学起东西来果然很快，有绘画功底，立刻就能上手。
  不像自己，瞎鼓捣软件，功能虽然懂，也只能发挥出一点皮毛。
  原本进展还能再快一点，可惜薛沐的肚子发出了抗议。
  “你来得这么早，我都没来得及吃早饭。”
  沈梓涵立刻表示：“今天我请客，算作还礼。”
  还礼？大可不必，她根本不知道她画出来的这些设计值多少钱。
  但薛沐表面上没有拒绝，倒不是贪小便宜，还是为了让沈梓涵心理平衡，这一次拒绝了，下一次她还会想着请客的。
  这年的暑假里，薛沐其实有些喜欢这时候的街道。
  路边都是鞋柜和衣柜，每家店里总有几个顾客在试穿。
  路上没有太多玩手机的低头族，出租和公交交替出现，车流也不太拥挤。
  有一种踏踏实实的感觉，不像后来那么浮躁。
  可惜，除了自己这个重生者，恐怕没人能和自己共情，街上每个人的目的都不相同，也不会觉得当下有什么特别的美好，就和上一世的自己一样。
  “不要去骂过去的自己，那时候他在迷雾里，也很迷茫。”
  薛沐摇了摇头，却见到沈梓涵瞪着眼睛看着自己，老脸有些难崩，“突然EMO了一下，不好意思。”
  沈梓涵更加迷茫了。
  “咳咳咳，EMO的意思就是有点感时伤逝，蹦出了一点文青味十足的废话。”
  沈梓涵这才感觉自己听懂了：“为什么要伤感？而且我觉得，这句话有点道理。”
  “有点道理也不多，人嘛，一旦闲了下来，脑子就会开始乱想。”所以，多想着挣钱才是对的，钱多了自然就不迷茫了。
  “薛沐，要不我们去尝一尝这家新店吧？”
  薛沐顺着沈梓涵的目光看去，是年时候步行街上的必胜客。
  这年代，披萨这些舶来品还是新鲜玩意儿。
  说白了，都是小麦搓出来的，能有啥新鲜的。
  “算了吧，现在吃一顿这玩意儿还不便宜，反正都是碳水，还不如自己动手。”
  “诶？”沈梓涵会选这里，也是因为这里好像是年轻人常来的地方。
  还有很多一对一对的。
  没想到薛沐反手就把人带进了菜市场。
  沈梓涵有些意外：“你会做饭吗？”
  “能吃。”前世自己的厨艺也是吃多了外卖被逼出来的，“你不觉得对比一下价格很划算吗？”
  薛沐知道沈梓涵家境也不太好，还是不要乱用钱在自己身上。
  没什么意义。
  “请客吃饭的最高境界就是自己下厨，班长，要不我教教你？”
  沈梓涵没有说话，而是进了厨房，熟练地开始洗菜切菜。
  薛沐有些尴尬，原本以为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，没想到小班长本来就是老师傅。
  “我妈妈忙的时候，都是我做好了饭菜在家里等她的。”
  薛沐突然抓住了沈梓涵的手：“小班长，答应我，一定要认为这是个好品质，千万别觉得给家里做饭就是免费保姆，就是吃亏了什么的。”
  沈梓涵吓了一跳，差点没听清薛沐说的内容，回想了一下，还是没有懂。
  “为什么给家里做饭就吃亏了？”
  薛沐摇头叹息：“你不懂将来想娶个正常的姑娘有多么困难。”
  “娶……娶？”沈梓涵感觉自己现在的脸一定很红，埋着头假装在吃饭，其实筷子上一粒米都没有。
  “既然你做了饭，那我就去洗碗，下午陪我去一趟陶瓷厂里吧，第一批纪念品，应该做出来了。”
  “哦，好！”沈梓涵本想帮忙洗碗。
  但薛沐让她不要浪费时间，赶紧多画两笔，争取新的设计早日完稿。
  想到过了暑假，沈梓涵就要北上去首都，同学会上才能再见面，薛沐就觉得十分可惜。
  大学里找个会画画的不太困难，找个能把自己脑子里这么抽象的画面，还原得这么具体，还没什么要求的就不好找了。
  “唉，梓涵，你要是也去江临大学多好，这样咱们一起还能完成很多设计。”
  之前听到这话，沈梓涵会心跳加速。
  但现在却是在偷笑，因为她已经决定了报名江临大学，还没有告诉薛沐，将来大学里相遇，他会不会很惊喜？
  “薛沐，你对这里很熟悉吗？”
  看着眼前破旧的厂房，沈梓涵有些陌生。
  “是啊，我爹就是在这里的窑口上工作的，标准的无产者、工人阶级。”
  薛沐两手一摊，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，有些人生来就是骡马，薛沐两边不占，生来就是平平无奇，普普通通，不上不下。
  沈梓涵见到了自己设计稿的成品，顿时笑开了花：“这不是挺好的吗，靠自己的劳动挣钱，书上一直都是这么教我们的。”
  薛沐苦笑，自己读了思想品德的教材，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。
  可是等到唐厂长卷了大钱跑路，自己父亲还是一个月，做着最辛苦的活儿，累坏了身子还看不起病的时候，想法就不一样了。
  劳动哪有那么美好，老实人就活该被欺负。
  “我已经和唐厂长交流过了，我们可以免费拿走一些成品，随便怎么处理。”
  “真的？我要带一个给我妈妈。”沈梓涵激动地揣在了怀里。
  而薛沐却是咂嘴摇头：“小班长，你还是太年轻了，我拿个成品可不是为了纪念什么，而是要作为道具，好好地编写一些故事，拍一点照片和视频，这样才能卖得更高，赚的更多。”
  “诶？可是，这不就是我们一个下午画出来的吗？有什么故事？”
  “这是我薛沐，‘德艺双馨的许耀中大师最年轻的徒弟’，受了师父的指点做出的设计，既要迎合我们的传统文化，又要迎合奥运‘更高、更快、更强’的新时代面貌，日夜冥思苦想，在一吨重的废案中，经过反复揣摩，每一笔的长短都仔细推敲后，才完成了这件意义非凡的纪念品，代表了对传统文化的传承，又展现了新时代的面貌，最终不负众望，被选中成为了奥运纪念品，为此愁白了头，但心里倍感荣幸，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。”
  沈梓涵听得目瞪口呆，看着薛沐满头的黑发，不知道哪里愁白了头。